[12/13][转贴]改编《孔乙己》
儿科的格局,和别科没什么不同:都是进门一个曲尺形的护理柜台,柜里面无非是各种护理记录单,体温计和交班本。实习的人,有事没事都聚到这儿,每每呆四个小时,就能马上下班了——这是一个星期前上白班的事,现在中班也得上十多个小时了,——随便找地儿呆着,互相的闲聊别的科室的趣事;倘若混的熟了,便可以留下联系方式,或者约好下班一起,玩上一会儿了,如果不吝惜钞票,那就能去KK歌,但这些实习生,多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,护理技术上大抵没有这样的必要。只有他们的老师,才写护理记录,打针,处理一些棘手的病人。我从5月份起,便在这家医院做实习生,护士长说技术太差,怕一些操作做不来,就在外面做点事罢。外面的病人家属,虽然容易说话,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亲眼看着药瓶有没消毒,看注射器的空气有没排出,又亲看药瓶里的药名,然后放心:在这严重兼督下,偷懒也很为难。所以过了几天,护士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。幸亏学校的情面大,辞退不得,便改为测量体温血压的无聊工作了。
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,专管我的工作。虽然没有什么失职,但总觉得有些单调,有些无聊。护士长是一副无奈脸孔,病人家属也没有好声气,教人活泼不得;只有孔乙己到科室,才可以笑几声,所以至今还记得。
孔乙己是男护理实习生却又帮忙写护理记录唯一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;瘦瘦的脸颊,穿着白大褂;一头长发戴着大夫帽。他的虽然是会写记录单,可是打针技术很臭,似乎没见他扎进去过,也没有配过药水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护理理论知识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孔,别人便从鲁迅的《孔已己》里,替他取下一个绰号,叫Y孔乙己。孔乙己一到科室,所有实习的人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道,“孔乙己,你怎么不穿护士服!”他不回答,对责任老师说,“老师,今天的护理记录本还是我来写吧。”便很大气地坐下(一般实习生只能站着)。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昨天一定又没把针打进去!”孔乙己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亲眼见你给病人打针,还抛针了。”孔乙己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针进去了只是没回血……没回血!…… 实习生的操作,能算抛针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失败是成功的妈妈”,什么“小孩子太小没血管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:科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,孔乙己原来护理理论很强,但始终没把理论用在实践上,又不会主动;于是愈拖愈久,弄到现在连打针都存在问题。幸而有一些理论知识,便替老师写写护理记录单,免得闲着无聊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,便是懒得做基础护理操作。写不到几天,便连老师和同实习的实习生都不放在眼里,拒绝做基础护理。如是几次,叫他做基础护理的老师也没有了。孔乙己没有法,便免不了偶然做些量体温换药的操作。但他在我们科室里,品行却比别人都好,就是从不早退;虽然有时候请假,也记在排班本上,但不出一个星期,定然补上,从排班本上添加上孔已己的名字。
孔乙己护理记录单写了一半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,“孔乙己,你当真把针打进去过么?”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,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,“怎么来这两个星期了,才见你拿一次针,还打抛了?”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,嘴里说些话;这回可是全是为自己狡辩之类,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,众人也都哄笑起来:科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在这些时候,我可以附和着笑,护士长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护士长见了孔乙己,也每每这样问他,引人发笑。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,便只好向新来实习生说话。有一回对我说道,“打过针么?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,“打过,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知道三查七对有哪些么?”我想,这么简单的问题,也配问我么?便回过脸去,不再理会。孔乙己等了许久,很恳切的说道,“就知道你不会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理论应该记着。将来做护士长的时候,打针的时候要用。”我暗想我和护士长的等级还很远呢,而且我们护士长也从不将这些理论每天念叨出来;又好笑,又不耐烦,懒懒的答他道,“谁要你教,三查包括:操作前,操作中,操作后的查对。七对包括:姓名,性别,床号,药物名称,用药时间,药物剂量和用药方法。”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,点头说,“对呀对呀!……现在改为三查八对了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努着嘴走远。孔乙己刚停下手上的工作,想给我说出来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气,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有一天,大约是国庆前的两三天,护士长正在整理排班表,打开排班本,忽然说,“孔乙己去哪了。还欠两次班呢!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失踪了。一个老师说道,“他怎么会来?……他转科了。”护士长说,“哦!”“他总仍旧是偷懒。这一回,是自己倒霉,竟转到了急诊科去了。在急诊,偷懒得的么?”“后来怎么样?”“怎么样?每天配药,后打针,忙了大半天,已经打抛了十多个。”“后来呢?”“后来才打进去3针。”“再以后呢怎样呢?”“怎样?……谁晓得?许是被病人臭骂死了。”护士长也不再问,仍然慢慢的填写排班表。
十二月之后,天气是一天凉比一天,看看将近初冬;我整天的靠着暖气,也须穿上棉袄了。一天的下半天,病人很少,我正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,“拿排班本我看看。”这声音虽然极低,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人。站起来向外一望,那孔乙己便在科室外站着。他依然是原来的穿着,只是比原先的白大褂多了点药水味;口带这口罩,头发也短了,衣袋被笔记本和不同颜色的笔塞满;见了我,又说道,“拿排班本我看看。”护士长也伸出头去,一面说,“孔乙己么?你还欠两次班呢!”孔乙己仰面答道,“这……我现在看看排班表,今天就是来还我欠上的班的”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,笑着对他说,“孔乙己,你又打针打抛了?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,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!”“取笑?要不是打针,在急诊科还能做什么?”孔乙己笑着说道,“是打了很多……”他的眼色,很像恳求护士长,不要再提以前的往事。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,便和护士长都笑了。我拿了排班本过来,端出去,送到他的手上。他从上衣袋拿出本本,抄录原来的排班,看着他的手,指甲已经都剪短了。不一会,他抄录完,便和护士长讨论他的排班日期,便匆匆地离开了科室。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。到了12月底,护士长拿着排班本说,“孔乙己还欠两个班了呢!”到新年,又说“孔乙己还欠两个班了呢!”到第二个星期,可是没有说,再到第三个星期也没有看见他。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孔乙己的确工作了。 不伦不类了改到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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